抬起你的頭來,露出你的笑容,伸直你的背,挺高你的胸。有的是青春,那快樂的青春,管教你享受不盡!
張效良印六十二年四月
✽張效良
張效良校長,字石徒,山西文水人,臺灣省立屏東師範學校1946年10月-1965年7月,及臺灣省立屏東師範專科學校1965年8月-1972年校長,生於西元1905年農曆三月十日,卒於西元1982年十月三十一日,享壽七十有七歲。
民國五十七1968年九月,我剛滿15歲進入屏東師專就讀的時候,他已經高齡六十三,且已經在那邊當了22年校長。他當校長的年資,都比我的年紀還要多7歲,所以看起來有點老。但是他的笑容卻令人印象深刻。五十七年十月四日在學生幹部的講習會上,他跟我們說:幹部要以智慧、毅力和微笑來克服一切。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,他再度用他露出笑容的招牌妙方相期許:以微笑克服一切,校長是真正的說到做到了。
我很早就跟校長親近,原因是「相聲」。
民國五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,是我們屏師62級的一年級新生,第一次舉辦聯合月會的日子,為了準備「相聲」的節目,我十一月二十六日就到校長室向校長借相聲材料,距我進入學校還不滿三個月。兩天後二十八日,他答應指導我相聲的要求。我們每星期有幾天,晚上吃過飯後,到校長室對詞排練,校長就餓著肚子,留在學校陪我們一字一句的念。五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的62級聯合月會暨除夕晚會,我便與劉萬青同學上台說了我人生的第一段相聲,內容是有關繞口令的。
之後就以這個模式,我與劉萬青同學在校長的悉心指導下排練,每年兩次上台表演相聲,直到四年級下學期他退休為止。記憶裏比較深刻的有,六十年五月三年級下學期表演的「文武全才」,及六十年十二月四年級上學期表演的「六書」,這一次,校長還請同學幫我們在舞台右側,擺上一幅大大的看板(下圖)。
民國五十八年三月二十七日,我參加學校的演說研究社,並且獲選為社長;國語老師趙伯雲先生,建議我們邀請校長擔任指導老師。這是我第二次再度親近校長。他不但滿口答應,每星期四下午的聯課活動時間,還都準時帶著豐盛的材料前來上課,一面傳授我們演說技巧,一面積極協助我們籌辦一個多月以後的朗誦比賽。五十八年五月八日下午第七、八節課,演說研究社在圖書館閱覽室舉辦「母親節朗誦比賽」(當年的母親節是五月十日),校長除了親自擔任評審外,還幫我們請了教務處鄧主任,和趙伯雲、金志輝、孫學理三位老師來幫忙,場面盛大隆重。(下圖是我以主辦社長的身分宣布比賽規則的畫面,校長幫我拍了照片,並且加洗放大、親筆題字送給我)
照片題字:林XX同學主辦母親節詩歌朗誦比賽誌念
張效良攝影印贈
校長這種拍照放大送人之舉,並不是只針對負責舉辦的同學;一般來參與比賽或演出的同學,校長也都毫不吝惜的大把大把加洗和贈送的。在我手中就另有三張校長加洗放大的贈品:一張只有我一人,是五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一年級上學期,第一次參加校內朗誦比賽的落選照,那一次我參加了比賽,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名次;還有兩張合照。五十八年十二月我二年級上學期拍的那一張,是在我沒有參加的「五千年」詩歌朗誦比賽會場,部分演說研究社的社員合照,照片中四男四女,男的除了我之外,還有張印學長,劉壽貴、江文吉同學;四女當中有學姊、同學和學妹,但是名字都已經遺忘。五十九年六月十一日我二年級下學期拍的那一張,是我參加「愛國故事演講比賽」會後,演說研究社部分社員的合照,照片中人物右起:江文吉、黃素麗、劉壽貴、楊秀雲、我和陳白雪。照片都是放大的8吋照,在照片裏露臉的人,人人都有。如果你得了獎,照片背面更會有校長的「墨寶」(下圖),作為比賽的獎品送給你,那比學校給的制式獎狀都要來得珍貴。
林 X X 賢棣榮獲講故
事比賽二年級第一名誌慶
張效良印贈
五十九年六月於
屏東師專
畢業之後,校長的「墨寶」也會透過賀年卡和賀年明信片傳遞而來(下圖):
2 3 5 臺北縣 中和鄉(中和市)
興南國小(景新街四二三巷四三―三)
林 X X 先生
分別於民國66年1月2日、民國66年12月31日、民國69年12月29日收到。
於民國民國68年12月31日收到。
我在學校期間,屏師固定每學期舉辦五次月會,分別由各年級主辦。學校平常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的活動。雖然白老師曾經對我們小小的抱怨說:學校是國樂老大,舞蹈第二,田徑還是什麼的第三,話劇只能排行第四;但是就學生的觀賞反應看,月會上比較受歡迎的節目還是「話劇」和「相聲」:「相聲」是校長指導;「話劇」則全由我的美術老師白雪痕先生負責。
白老師真是一個全能的導演,不,應該說是全能的話劇「製造家」才對。因為舉凡話劇演出前後所需的編劇、選角、排練、布景、道具、服裝、化妝、效果、燈光、上下場、提詞、走位、補漏等種種安排,無不全由他一個人單獨搞定。跟「相聲」一樣,「話劇」也是我們62級聯合月會的必備節目。62級「話劇團」本來沒有我,一直到五十九年十二月十八日三年級上學期聯合月會的「書香門第」話劇,我才首度參與。那是一個戲分不多的反派角色,原先飾演的同學因為無法適應而半途退出;我則由於有過兩年的舞台演出經驗,臨時上陣替補。沒想到我演得太賣力了,竟因此一砲而紅。從此,62級「話劇團」便有了我固定的位置:六十年五月十日參演話劇「鄰」;六十年十一月下旬,正準備十二月四年級月會的參演節目時,白老師突然病重住院。十二月一日,由剛調來協助白老師的何南善老師,先行指導我們話劇排練。十二月五日凌晨,白老師不幸辭世。使得我們四年級上學期月會的這一場話劇表演,很不習慣的看不到白老師匆忙穿梭在後台的身影。
白老師雖然走了,但是我們不忍讓他一手拉拔長大的「話劇」因此消失。六十一年四月二十日,我們四年級下學期的62級聯合月會,仍然演出了白老師生前幫我們選好了角色的話劇「根深葉茂」(下圖)。
這一次是白老師去世、以及接續的何老師也去職後,我們首度把話劇撐上了舞台;國樂演奏後,校長高舉雙手鼓掌上台慰勉我們。
屏師的話劇社,並沒有因為締建領航者的白老師遽然消逝而匿跡。民國六十二年六月我畢業離校後,許多話劇社的老社員仍連綿不墜的承續著話劇社的傳統。可惜因為乏人指導,六十二學年度上學期的話劇活動幾乎停擺。據六四級的話劇社社員李茂祥學弟來信稱:六十二學年下,老社員們向學校建議外聘老師來教,經陳主任准許並代為尋覓人選,請了一位校友回校指導。「據說情況良好,每一社員亦有興趣學習,搞得有聲有色。尤其在社長溫永安同學熱心的領導下,這學期話劇社的活動特別多,最好的是四月中旬的話劇比賽,實在值得我們共同來喝采的。」
白老師如果地下有知,看到學校話劇社復甦的現況,當會含笑九泉的。
稍前的六十一年三月二十八日,校長因病住進高雄802總醫院民眾診療部,我代表班上前往探視。這是一個熟悉而揪心的地方:去年十二月五日凌晨5點15分,我剛在此地送走了白老師。
六十年十一月二十一日,白老師因為急病發作住進屏東醫院,二十三日轉送高雄802總醫院民眾診療部,希望取得好一點的醫療照顧。
老師倒下了,他三個幼弱的妻女怎麼辦?懂事的校友學長,主動發起由我們這些親炙於老師的同學,輪番值班代替師母看家及陪病。十二月五日凌晨老師彌留之際,正好輪到我和陳長瑞同學在病房外當班,病房內另有早已畢業、年紀較長的學長守著。
醫生宣布病危時,我和長瑞同學銜命搭計程車,前往老師高雄友人家去尋白師母。計程車司機沒有繞遠路,還好心的下車陪著我們在暗黑的泥地裏奔找,第一次見識到高雄市縱橫交錯的巷弄裏,那種沒有按照號碼順序編列的門牌,找得你亟欲發狂,心裏真的是又氣又急:兩個才剛滿18歲的半大小孩,三更半夜裏肩負著如此重大的生離死別的任務,我們的一顆心早就嚇飛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幸好我們終於找到了師母住的地方,並且及時的送她回到醫院,見到老師的最後一面。
現在又回到這個既緊張又傷心的老地方,心裏難免忐忑,腦子裏盡想著老校長那滿臉憔悴、雙眼無助歪在病床的愁容,以致往病房的路也認不準了,連問過兩位護士才總算找到。進了病房,沒想到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張熟悉明亮的笑臉,讓我一時之間手足無措,反倒呆定在門口,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。我靦腆的呈上附有全班同學簽名的慰問卡,痴痴的站立在一旁。校長可能跟我說了什麼話,可是我完全沒有聽進去半句,只記得坐在一旁的夫人,親手剝好了一個柳丁塞給我吃。
這可是校長第三次因這個病住這家醫院了。
民國三十五年十一月,校長初任屏師校長才滿月,就因為盲腸發炎破裂導致腹膜炎,第一次緊急的入住這家醫院。當時醫藥匱乏,歷經六個星期的奮鬥,校長暫時戰勝了病魔,只是留下了腹壁疝氣的嚴重後遺症。
民國四十六年十一月七日,校長舊疾復發,再度住院手術,歷經整整一個月才勉強恢復。
這一次是第三次因同樣的病而住院,症狀相對的來說還算是比較輕微的,只短短的治療了10天便痊癒出院,也就是在我前去探視後第五天便返家了。但這次的病,也讓校長萌生了退休的念頭。
校長第一次大病之後,囿於當時的醫療環境,只得小心翼翼的與嚴重的後遺症共處。他常說:「人的身體,60歲的時候,一年不如一年;70歲的時候,一個月不如一個月;80歲的時候,一天不如一天。」其實在我進校到他退休前,他都只處在60的階段,何來對七、八十歲的理解?難道就是因為他的這段病歷,讓他有了招越真實年紀的更深一層感悟?
校長是六十年八月一日退休的。校長的退休,不但意味著我的相聲演出不再,也表示我將拿不到有他具名的畢業證書。距離我的畢業日,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,最後我所拿的畢業證書,卻少了我所親近和熟悉的校長之名,這是我就讀屏師五年最大的遺憾。校長退休之後,六十二年三月十九日還回學校做了一次《個人儀態修養問題》的專題演講,其中仍包含了他一貫招牌的微笑,與他個人的人生形象完全吻合。
我的「畢業紀念冊」日記,六十二年四月八日購買於屏東某書局,六十二年四月十三日用另紙寫好序,十五日拿著全新的日記本子,請校長第一個贈言賜予。那時校長還住在宿舍,我就等在日式的拉門外,校長把日記本子拿進屋裏,不一會兒就笑嘻嘻的把寫好的本子,攤開著拿出來交給我,字句裏仍充滿了微笑,那是我最後一次單獨的與校長見的面了。
民國七十一年十月三十一日校長退休後第十年,我從屏師畢業後第九年,校長仍因舊疾復發而病逝,享壽七十七,從此我們天人永隔。但是他留在我心裏,以及他贈與我的「墨寶」裏的笑容,卻永不磨滅。民國五十八年六月三日,距我進入屏師,見到校長還不滿一年,我就在我的日記裏寫道:「張效良校長是我最尊敬的人。」迄今歷逾半個多世紀,此話猶真,到目前為止,尚無有可以超越渠者。
昨天(民國110年10月31日)是校長逝世39周年紀念日;明年(民國111年)八月一日,又是校長從他篳路藍縷開創,一路披荊斬棘引領了26年,迄它成長茁壯的屏師、退休50周年的紀念日。學生某某,特選在今天、校長逝世40年的開始,配合母校舉辦的特展,公開我手邊珍藏石徒校長所贈的三件墨寶真跡,以示永恆的追思。
更多的石徒校長墨寶,請前往「國立屏東大學民生校區圖書館六樓校史館(特展區)」,自2021年10月1日至2022年8月31日展出的【春風化雨 高山景行--張效良校長特展】去發掘。請特別注意他們的開放時間:(校史館學期中每周二、四 14:00-17:00 固定開放;其他時間須另行預約)。
by 甲多先生 @ 2021.11.01 臺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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